最近达芬奇事件又发酵了，达芬奇公司开始反击，但他们也没有否认，确实他们销售的“部分产品”，比如“好莱坞品牌”是大陆生产，有些还有过度宣传的地方，比如把树脂倒膜宣传为实木雕刻，但我觉得要拿中国的商业平均诚信程度来衡量，达芬奇也不算最大问题的。而更让我思考的是，就算一样产品彻头彻尾都是中国生产的，为什么又是有什么问题的呢？ 
  
　　前些日子我借着到美国访问的机会，特意抽出一点时间到一些大商场给亲朋好友带一些礼物，这给我带来一个反思的机会。 
　　既然是出国采购，我在选购商品的时候非常谨慎，不仅考虑了商品的价格和品质，还非常注意产品的生产地。好几次我找到了一件价格和品质都非常不错的商品，但一看到其包装上贴着“Made in China”的标签，又不得不将其放弃。旁边的售货员大概看我总翻标签感到奇怪，就问我说有什么需要帮助？我说要确定这不是中国制造的。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，其实并不是看不起国货的意思。 
  
　　果然售货员误解了，跟我说这些中国产品质量真的很不错啊。还进一步解释中国工人手特别巧的。我赶紧说，我就是中国人，对中国制造的产品当然没偏见，而恰因为我从中国大陆来，所以如果带个“中国制造”的产品回国送人，就显得有点滑稽。 
　　经过几次这种经历之后，我开始渐渐深入地思考中美人民购物选择之间的差异。在美国，许多产品都毫不避讳地贴着“Made in China”的标签，包括一些比较上档次的商品。许多美国人认为中国人能生产出既能保证质量又能非常实惠的产品，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了便利。而在中国大陆却是另一番场景，鲜有生产厂商以“中国制造”为荣，许多厂商都想尽办法把产品的真实产地藏着掖着，或者是将产品伪装成进口货，而这也获得了消费者的认同。 
  
　　中国搞不出Facebook，搞不出谷歌，但在制造业领域，除了航空发动机这样绝对高端的领域，我们的制造能力并不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逊色，而吊诡的是，中国人就是不认自己的东西。以达芬奇家具为例，如果标签上贴着“中国制造”，大家就不会认为它算是高端品牌，而贴上进口标签后，大家都愿意花很高的价钱竞相抢购。这背后的原因，是在于中国的信任机制和信号系统已近紊乱。 
  
　　这种紊乱的表现，其实不仅仅表现在制造品领域。今天中国的很多领域都存在着这种不认国货的逻辑，比如教育领域。据我所知，今天中国的大学前所未有地强调留学背景，很多大学在其招聘信息上明确注明，某讲师或某助教职位的应聘者必须是“海归博士”，这与达芬奇公司所处的环境完全一样。 
  
　　而与之相对的是，今天的中国已经不是过去信息完全被封闭的中国了。民国年间，出国留学光是坐船就要半年时间，而在全球化急速发展的今天，即使待在乡村里，只要有学习的愿望，拿一根网线，也完全可以接触到西方最前沿的知识和问题。 
  
　　在我看来，出国读书当然是一项很好的人生投资，但也绝非是必须的选择，因为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。反而有时候我会觉得奇怪，因为遇到一些从美国回来的洋博士，其做学问的能力并不比我这个土博士更强，甚至连英语交流能力都不如我。我就很好奇，这些人在美国是怎样获得博士学位的，他们和达芬奇家具的运作方式是差不多的。 
  
　　今天中国的许多领域都面临着达芬奇家具所遭遇的难题。家具不一定是意大利的才好，学者也不一定是美国的才好，但是中国人还是习惯把自己贴上西方的标签，以一种“出口转内销”的方式来获得本土市场的认可。 
  
　　这才是更深刻的悲剧所在，也是值得反思的地方。至于达芬奇公司，或许是帮助我们扯下了挡住深层次问题的一块遮羞布，而作为生意人，我想其本身选择不见得有多么不道德，那只是选择了在这种环境下最适应的商业模式。 
  
作者系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研究员